不知不覺又沉浸在書的世界里。

雖然不能自詡愛書至極,但是當一本好書捧在手中時,心裡總是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如果陽光斜穿過窗子照在書上,我便認定這是上天給我最好的指示了。

打開書柜時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再看我臨走時擺放好的書仍舊整齊,就不得不幸慶這安靜的角落沒有遭到小弟弟妹妹們的侵襲了,當然自己是從來不給書柜上鎖的。雖然書不是很很多,但是把它們分門別類整理後的新感覺也是我平日裡與書打交道所得的樂趣之一,有時忙活別的事情時,呆呆的看它幾眼,走開時也會心滿意足了。

自己雖然喜歡藏書,但是向來都不會去看第二遍。或許也正因為喜歡嘗鮮,才慫恿了自己慵懶的大腦吧。

今天重又拿起顧城的詩集時,指尖有一種涼涼的感覺,遂把它另放一旁,待整理完書柜後,花了一下午時間把冬日的陽光重新夾在了詩集的每一頁。

初次接觸顧城是從眾所周知的《一代人》開始的。那時老師講現代詩,課堂上曾經提到過的。只是覺得顧城是一位革命戰士的形象,像聞一多一樣有著堅定的眼神。但是翻開詩集,看看他的照片,就不得不把原來那幻象“用麻袋套了”扔出腦海,再讀一讀那些純真的詩句,更確認了自己的做法──“麻袋套了”是對的,免得它又尋著舊路回來糾纏自己。那個頭戴一頂直統統布帽、上身穿一件潔白襯衣的顧城,初看之下,我笑他是個牧羊人的兒子──莫不如直接稱其為牧羊人。但是借著陽光的指引一口氣讀完《顧城的詩》之後,就不能不佩服自己的迂腐了──那個集合起星星、紫雲英和蟈蟈的孤軍奮戰的國王曾經打自己眼前經過,我卻沒有多花點時間去看,去追問。

顧城,一個汗珠裡閃耀著童話的孩子,雖然也寫過詩講過學,但是此時我不希望稱其為先生。

每一位作家的創作是很難離忤其童年生活的,當然顧城也不例外。顧城的父親是當時有名的詩人顧工,在家庭環境的熏陶下,他的作詩天賦極高。還記得文哲說過,在顧城十二歲時,就想著樹枝能戳破天空看星星和月亮,見到他的原詩時,就不得不嘆服其驚人的想像力了。在《星月的來由》一詩中他寫道“樹枝想撕裂天空/卻只戳了幾個細小的窟窿/它透出了天外的光亮/人們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他的詩中,童真風格一直鋪展到詩人在自己的王國歸隱之時。在他的這片小天地中,詩人把自己的直接感觸毫不吝惜的拿出來與自然與哲學捏合,塑成獨異的詩魂。當我再次翻到《一代人》時,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圖書館中看到顧城八歲時寫的一首題為《楊樹》的詩有這樣兩句──“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睜開了一只眼睛”──這樣充滿神祕色彩的自然天成的妙句,古今又有幾人能得。想想他的《窮,有個涼涼的鼻尖》、《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生日》、《設計重逢》以及後來的《幕手》、《布林》等詩作,我們定能想像得到安徒生常來他的王國做客,或許他剛從法布爾那捉來幾只漂亮的昆蟲養在自己的花園裡。每當曉夢揭起時,他還會用一顆童真的心兒寫下“我感謝自然,使我感到了自己,感到了無數生命和那生命的歷史。我感謝自然,感謝它繼續給我的一切──詩和歌。這就是為什麼現實緊迫的征戰中,在機械的轟鳴中,我仍然用最美的聲音,低低的說︰我是你的。”

顧城是屬於自然的,但是詩人的自然又怎能僅僅是自然呢?

德國詩人諾瓦裡斯曾經給哲學這樣一個定義,他說哲學原就是懷著一種鄉愁的衝動到處尋找家園。在此,我們何不認為詩也是一樣的?那麼詩人就像顧城所言“我生命的價值,就在於行走”。雖然他走過了貧困的一生,但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家園──“在靈魂安靜之後,血液還要流過許多年代”。

固然,我與顧城是存在於兩個時代的,可是在讀他的詩時,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很會玩耍的孩子。都說他是個童話詩人,但是我並不想用童真無邪這個詞來形容他。可是我也只能用紀伯倫曾經倡導的“真性情"一詞來說說而已。就像一個孩子站在高處仔細地地看著下面的孩子們打玻璃球,後來他也忍不住加入了他們的隊伍,但是最終他還是拿了他那唯一的那顆色彩斑斕的玻璃球回到了原地,因為他和他的玻璃球同屬於純淨的天空。都德說過“詩人就是用兒童的眼光去看的人”,如果柯羅要真願意變成一個孩童去觀察和表現大自然,那麼顧城又怎能不是一位自然的哲學家呢?

舒婷曾經寫過《童話詩人》一詩以贈顧城︰你的眼睛掠過/病樹頹牆/鏽崩的鐵閘極/只憑一個簡單的信號/集合起星星、紫雲英和蟈蟈的隊伍/向著沒有被污染的遠方/出發。

遠方,是古幣上的飾紋?是堂吉可德的意念?還是南太平洋上的小島?

顧城在他的《詩話錄》中說︰“我相信我的詩中城市將消失,最後出現的是一片牧場。”在他的囿地中,他用一顆童心綰結起自己的思緒,打成一個個漂亮的與眾不同的蝴蝶結,讓人們在領略瞬間與隨機生成的直覺與想像之美時,也情不自禁的驚嘆他那多繭的手還能創作出如此迷人的景致。弗洛伊芳德說“夢是願望的達成”,而顧城只是一個執迷於在夢中畫畫的孩子,用一支頹筆,曾以其獨具一格的詩作睥睨於詩壇,喊著莫名其妙的號子,圈起了自己沒有被污染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生命和自然也成了詩的靈魂。因此,把人生看成一條射線,那麼它就不定要像南飛的大雁朝著一個方向,它可以向東、向西或者向南,也可以轉成一個圓形,但是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無限的靠近生命的終點。這就使我想起曾經見過的一句話“你的生命能承受多少,人生就能走多遠”。

在顧城的《詩學筆記》中,我看到過這樣兩句話︰我要用心中的純銀,鑄一把鑰匙,去開啟那天國的門,向著人類。

如果可能,我將福祉地失落,在冥冥之中。

每當想起這兩句話時,陣陣的喜悅和淡淡的辛酸會讓我靜止在某個時刻來想像這兩句話之間該還有些什麼東西,就像在夏天恍然墜入昨夜的夢一樣,然後被一束陽光刺醒。透過一方明淨的玻璃,我看見了頭戴一頂布帽子的牧羊人趕著羊群從橋這邊到橋那邊,然後消失在拐彎處,隨後傳來了羊兒“咩咩”的叫聲。我知道那邊,雪還沒有消融,工人早已停止了錘音。如果顧城的價值在於行走,那麼我相信,雪落的時候就已經留下的淺淺的腳印定是他的。因為行走在水泥的世界,我們並沒有想過回頭,除非自家的地板磚上有些土痕。

讀過顧城的很多詩後,才發現“血液”在他的詩中充當著一個個很美的詩象。在懷著某種鄉愁的衝動尋找家園時,他並沒有把人類一貫對“血液”的感情翻譯成可怕的文字。反之,在他的許多詩中,血液卻成了溫暖、光明與愛情的影子,讀時就像趟過一條“叮咚”作響的小溪,讓人在旅途中不住的回念。

但是不得不說的是,顧城是一個真正的孤獨者。

誠如其言︰一個真正的孤獨者,只有透過夢囈和虛無對話,與心靈中的另一個“我”進行交談,這個對話者在實體世界中無從尋覓‧‧‧‧‧‧這種對話儘管無法使此在者獲得解放,但可以贈給剎那間的解脫與寧靜。

童話詩人並不天真。即使他逃離黑夜,歸隱在自己的童話王國,細心的收割者也不會留下一穗大麥。

我也曾試圖介入顧城的心地去探尋究竟,但是這畢竟是一件很費心力的事,怪怪的味道就留給心理學家獨享吧,或許,詩人還在孤獨的經營著自己的王國呢。詩的田地裡,他原是獨異的精靈,至於他是如何戴上國王的冠冕,也只能去問那個曾經在地上畫過窗子向外探望的孩子或者在窗外認真的看著他的孩子們。但是我相信他們也說不出個究竟來,即使說出來,那也只是些教條的言語罷了。在我看來,他們只是互生了一種脫離現世的默契感,以便讓那段時間停留在他們共同的記憶中而已。想來“死亡詩學”什麼的,那盡是些大人們的玩意兒。但是孩子們畢竟是好奇的,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字隨著他們的年齡也會逐漸“長大”,當他們停止肉軀的增長再想踮起腳尖仰望詩人時,只能看見他抖動著透明的翅膀在一個童話中消失了,連同他的王國。

可是,窗子還是那麼開著‧‧‧‧‧‧

冬午的暖陽翹課去遊戲了,鼓點兒在雲彩上玩起碰碰車。我突然又想起顧城──一個誠實的詩人、、執謎於夢中畫畫的孩子。都說你的眼神滿溢童真,但是我終究沒能讀懂你靈魂的底色。你說過“在靈魂安靜之後,血液還要流過許多年代”。你我雖然只有二十年的時距,但是這個時代已經太忙碌了,你的王國也在逐漸消失,但愿人們匆忙的行程之中還有你的詩帶給他們名利之後心靈的休憩,那份寶貴的純淨也該成為潤養這個時代的乳液。

土地是彎曲的

我看不見你

我只能遠遠看見

你心上的藍天

夢境中的夢境 彈奏一曲哀而不傷的情調 寂寞指尖落 空巢期待著再次的歡聚 給我一份完整的愛 做個忘記痛苦的人 十指叩擊鍵盤拼湊我的無奈 懷念鄉野梨園 歌唱我的人生旅程 喝下那一碗的孟婆湯 夢里花落,往事知多少? 回收筒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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